鸡们过去的田家生活

今天是个大阴天，睡了个十足的懒觉。爬起身，下床，拉开卧室窗帘，窗外的天还是灰色的；一只长期栖息在附近一颗大树上的不知是什么的鸟儿一如既往地独唱着。阴天正是发懒宠溺自己的好日子。管它漏雨的地下室，掉了漆的车库屋檐板。已经有近两周没了酥脆的羊角面包了，干脆选今日去Costco进行每月一次的采购吧。阴天的好处是即使是星期天的早晨，路上的车也不多。没有了阳光，户外新绿的树叶显得更加翠绿，绽放的春花更加明媚，一簇一簇的，到显得像水彩画一样的柔媚。半小时后到了costco, 往日繁华的停车场一片空寂，显然没开门。不甘心，驱车开到了商店大门，下车查看，门上面写着，今天是复活节，我们休息，明日周一继续营业。 我这个在美国已经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么好像不记得复活节商店不营业；以前怎么没有碰到过？也许这是密苏里州特有的吧。 那有什么办法呢。掉头回家吧。

正懊恼出门前不查看Costco网站，车窗外一阵阵欢快的叽叽喳喳声，只闻其声不见其鸟。还是想想让自己高兴的事儿吧。听到这阵热闹的鸟声，大脑居然唤醒了埋藏在灰质皮层多年和鸡有关的记忆，一经唤醒，记忆就像那不断冒出土来的春笋，止不住了。

喔，耳边似乎响起了儿时春天里，挑着大竹箩筐走村窜巷的“卖小鸡啰。。。。‘的喊声。村里的每家每户春天里都会买上五六只不等的鸡仔。鸡仔长成母鸡则可以下蛋换钱；长成公鸡，奢侈的人家过节庆大寿时杀公，节俭的人家等公鸡大了或是作为礼物送给长辈，或是卖了换钱做家用。七八十年代；买猪肉是需要肉票的；虽然家家户户都在厨房边挖个猪圈，养上两头猪；猪是一家主要的收入来源，年前杀了，留下猪三福（心，肺，和血 自家吃，再分送长辈），肉是卖给供销社换钱的。一般人家不会把养的鸡作为主要收入来源；大概鸡太小了，除非养一大群，它们带来的收入才能和猪媲美；更主要的原因是农村长大的鸡仔在度过最脆弱的一两周后，就基本能够自力更生，自己觅食养活自己，鸡门最多的耗费也就是吃掉小孩们吃饭时不小心掉到地上的饭粒而已，所以养鸡合算得很。我的老家山多地少，所以各家居住得很拥挤，一家五六口人只有二三十平米的房子，一楼住人，二楼的隔离主要用来存放杂物，如稻谷柜子和用来烧火的稻杆子等。街道狭窄；人畜杂居。居住宽敞些的，会在廊檐下搭建个小鸡舍；没这个条件的就在房间里，家都有的八仙方木桌低下放个竹篾子编的圆形鸡笼。鸡笼里垫上些稻杆子就算是鸡们的席梦思了。

挑担的大爷放下担子，揭开箩筐，就见一只 黄绒绒，软绵绵，如柳絮般的叽叽喳喳的小鸡仔；它们的叫声合奏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摇篮曲。从前生长在农村的孩童虽然没有玩具，却也自有法儿找乐子。等爷爷、奶奶把鸡仔领回家，每天一放学，头一件事就是去看那毛绒绒的鸡仔。只是，过不了一个月，小鸡仔的翅膀长出了羽毛，就不再好玩了。因为绒毛羽毛掺杂的半拉子大的小鸡，实在已经从小可爱蜕变成小丑鸡。想要看漂亮的鸡。要耐心地再等上三四个月。过了端午，鸡仔们长成了，看得出公母来时，神气的小公鸡就会成为儿童们的乐趣。孔雀尾一样绿光油亮竖起来的尾巴，鲜红的鸡冠高高地耸着，更让人佩服的是小公鸡们走起路来总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活像英国电视剧里穿着长晚礼服的气宇轩昂的贵族公子们。怪道过去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想法子斗鸡玩，原来他们的精神和小公鸡们有不少相通之处才发明了这种游戏。小公鸡们为了争宠同龄的鸡公主们，也会时不时地会互相打打架。可是大人们发现买的鸡仔大多是小公鸡，大多会说倒霉，毕竟公鸡不会下蛋。当然，这些神气的绅士们也神气不了多久，就得在青春时光挨宰，节日时上农家的餐盆，变成一碗香气四溢的公鸡汤。虽然怜惜可怜公鸡，口欲却总是会占怜悯心的上风，心理想着罪过，手却会毫不犹豫地伸向鸡肉。当然，小孩们的口欲太大，伸向鸡肉碗的手会在大人责罚的眼光的照射下克制地缩回来的。

从小养的鸡基本都认得家门，到了傍晚或是外面下暴雨，都会自动回家。浙中丘陵地带农村的老房子都会有比较高的石块和木条堆成的门坎子，有些人家会在门槛边上的墙角留个洞，以便鸡鸭狗们的出入。偶尔鸡回家晚了，各家的小孩、女人就会出门喊鸡回家。家畜们好似识得主人的叫声，听到了就会快步奔回家来。当然等到了下半年，幸存下来的基本都是会下蛋的母鸡了。

再接下来的乐趣就是母鸡下蛋期，从鸡笼里收起热乎乎的鸡蛋的感觉了；刚出笼的鸡蛋水煮来吃，因为新鲜的缘故，吃起来比陈蛋更有嚼劲；唯一的问题是蛋壳不太容易拨开，会粘壳。当然，一年到头能吃上自家鸡产的鸡蛋的机会并不多。母鸡过了产蛋期后，每年有一段时间是发情期，这段时间的母鸡往往会躁动不安，喜欢呱呱乱叫；大人们有办法让发情鸡冷静下来，那就是嘱咐家里的小孩将鸡拎到村里的池塘里，按到水里，然后迅速再拎起来；成为真正的落汤鸡；当了几次落汤鸡之后，母鸡们就会恢复正常了。另一个母鸡们时不时做落汤鸡的时期是当它们孵了蛋，将一群黄绒绒可爱的小鸡仔带成羽翼未丰的丑小鸡时，做几次落汤鸡后，母鸡的母亲激素大概就会下降，这样太们才能恢复产蛋的功能。

从几声春天的喳喳鸟鸣声联想起过去四五十年前的童趣和鸡们在农家的一生，可见我们的记忆和想法是不受时空的限制的，只要你允许 这些记忆和想法的碎片就可以天马行空地编织出出乎想象的画面，进一步影响我们的心情。遇到不随心的大事小事，坏情绪破土而出时，请警觉，及时转换频道，多想想喜欢的事；坏情绪就会如雨过天晴后的乌云一样消失殆尽。